我和我的充气娃娃(4)

我说看你妈看啊，朋友妻不可欺，这可是你弟妹。

老王笑了，说你他妈的别吹牛了，给哥说实话，多少钱？哥也玩玩。

我说滚，我就不能找个美女？

老王笑的更大声了，说能，肯定能了，如果你爸是马云的话是非常可能，可你好像姓庄吧？

老王向娃娃抛了个秋波，美女，你叫什么，认识一下。

她很有礼貌地说，你好，我叫林志玲。

我和老王都笑了。

娃娃炒的一手好菜，坐在一边又温柔体贴，我说老王，兄弟今天是有点事想求你哩。能不能给娃娃弄个身份证？你认识的人多。

老王说我靠，她不会真从台湾来的吧，林志玲。

我说这个事一时没法解释，昨晚查暂住证差点把我抓了，你想想办法嘛。

老王瞪了我一眼，说你小子不会是拐卖人口吧。

我说操，兄弟是那种人吗？到底帮不帮吧，痛快点。

老王说帮，肯定帮，不冲你，冲这么美的美女我也帮。

一晚上老王色迷迷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娃娃身上，临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看了又看，我说你他妈的别再看了，再看眼珠子都掉地上了，你要真是想干，兄弟给你出钱去嫖。

老王酸溜溜地说去你的，我是那种人吗？

我在心底说，肯定是啊，上次是谁被抓让我去赎的呢？

三天后娃娃有了身份，身份证上显示是本地人，名字改成了张翠花，照片却是娃娃本人。老王说这可是真的身份证，这位张翠花五岁时生病夭折，但身份信息一直没有注销。小子，你怎么谢哥哥？

我说大恩不言谢，周末我带你去皇宫夜总会。

从此我有了女朋友，她的名字叫张翠花。

我带翠花回去见父母，我妈高兴的不得了，我爸则是绑着一张脸，他的心脸始终以为我带了只鸡回来，可我实在不明白，亲爱的爸爸，你为什么会对鸡有偏见呢？

我妈那张嘴的传播速度超快，不一会儿街坊邻居都来看望我的女友，一个个嘴里都啧啧赞叹，不得了啦，老庄家的儿子出息了，带了这么漂亮的女友回来。当然也有人和我爸一个思路，认为翠花不是正经姑娘。

我妈在饭桌上问长问短，幸亏我来时做了交待，翠花一律对答如流，在一番打探之后，我爸紧绷的脸也舒展开来，并同情起翠花的命运，她父母双亡，高中毕业后就去外地打工，今年刚回到宁城，一下车就被小偷偷了钱包，无处可归，是我这位热心的保安帮助了她，然后她就爱上了这位热心的小保安。

我精明的母亲假装无意提起结婚的事，翠花望着我，说一切都听我的。

我知道我不能继续让父母失望，应该让他们也高兴一回，我说年底结婚吧，毕竟得准备准备。

我母亲乐坏了，说那是那是，我和你爸攒了点钱，付个房子的首付应该没问题。

他们人生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，只是我隐隐的担忧，张翠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？如果按着大多数人既定的人生轨迹，可以预见我接下来的生活是买房装修结婚生孩子……人生平淡如水，人生又处处充满意外。

我天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，看到一朵怒放的花，我不会想到美丽，而是想到枯萎；看到一辆急驶的跑车，我不会想到速度与激情，只会想到车毁人亡。我相信生活中充满了隐喻和启示，比如娃娃张翠花的出现，肯定预示着我的人生要发生什么变化，只是我猜不出会是什么。

老王这杂种一直觊觎翠花，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我借给他用用，当然我不鄙视这样的想法，如果老王找了个漂亮女友，我肯定在心里也会想和她睡上一觉，这是男人的本性。不过男人都是占有欲超强的动物，自己的东西轻易不会与人分享。老王直骂我禽兽不如，瞎了眼，不该对我这么好，若是老王知道张翠花就是他送给我的充气娃娃，他会不会崩溃？

正如老王所说，就算是林志玲给你睡一个月，你也会厌烦。翠花带给我的新鲜感与激情以及那一点小小的得意过去之后，生活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状态，我依然是个小保安，每天像狗一样活着。躲在角落里抽烟的时候，我会常常会思考，我和张翠花之间的感情是什么呢？

最初我以为这是爱情，可后来我知道这不可能是爱情，我只不过是贪恋她的肉体而已，我对她的其它一概不知一概不问，这他妈的能算是爱情吗？我们之间更像是父女之情，抛开道德伦理不说，我给了张翠花生命，从这点来说我的确能算她的父亲。我想她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，而不是做我的女儿做我的奴隶，虽然她一直把我当成主人。就像我和我的父亲，虽然他从小希望我这样那样，但我长大后还是走着一条自己的道路，他希望的那条路只是他的希望。

大概半年之后，我感受出了张翠花的变化，首先她开始关注广告上那些时尚的东西，衣服，化妆品，包包……半年前她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女孩儿，如今她已成年，开始嗅到这个时代的气息。我的心里非常难过，这就是时代强大的魔力，谁也左右不了，哪怕是一个心性单纯的人，只要处与这个时代的漩涡，他就会被吸引会被改变。

张翠花开始穿时尚的服装，开始化夸张的妆容，开始上网玩手机聊各种社交软件，这个时代的特征在她身上越来越鲜明。终于有一天晚上，我们做完一场索然无味的床上运动之后，她对我说，主人，我想出去工作，我不想做你的寄生虫。

天啊，她竟然能说出寄生虫这个词！其实我悲哀的想到了事情的本质，我无法给她更好的生活。

我说你什么都不会，也没学历，能做什么呢？

张翠花说她有个网友在一家广告公司做领导，称她的外形不错，可以当模特。

我承认张翠花有当模特的潜质，我更加承认她打算开始脱离我的控制，她像一张鸟儿，羽毛已然丰满，这个时代精彩糜烂的天空在等待着她。她应该属于这个时代，而不只属于我。

我点上一支烟。房间里忽明忽暗，直到一支烟抽完，我才无奈地说，好吧。

张翠花说谢谢主人。

我说以后别叫我主人了，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。

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是她的父亲，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要走向险恶丛生的时代，心里感慨万分。

一个充气娃娃，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，然后学会了上网，交了网友，还有了工作以及充满诱惑的未来。多么真实的荒谬，也许这就是她给我带来的隐喻和启示。

张翠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出了我的出租屋，本来就空荡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，像一场迅猛的洪水带走了一切。我知道这次也许真的是梦醒了，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现实生活。

老王据说最近谈了一个对象，每天忙着恋爱，没有时间和我喝酒聊天。直到有一天老王主动约我出去坐坐，我才知道这狗日的准备要结婚了。我在火锅店里见到了老王的未婚妻，外表尚可，我指的是配老王绰绰有余。老王看我一个人，更加得意，毫不遮掩地说，当初不听你哥的，我怎么说的？那种女人是你玩的吗？

然后新热的抱了抱他的未婚妻，说：像我媳妇这样的才适合过日子，是不？

那女人竟然还羞怯的低下了头，真是少见。忽然间我觉得老王真他妈的幸福。

老王看我失落，安慰道，你小子也知足吧，不管怎样都玩过模特，值了。

这时张翠花已经成了宁城小有名气的模特，还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志玲。她代言的产品是一家乡镇企业生产的饲料，有一回我去郊区散心，在高速路口巨大的广告牌上，看到了翠花。她穿着三点式比基尼，站在猪圈外面，手里托着一袋催肥剂，旁边是广告语，胖胖牌催肥剂，猪吃了一定肥！如今这个广告在宁城家喻户晓，当然我的父母也看到了，我妈咬着牙骂，当初我看那个小婊子就不是好人，哼。

我可爱的妈妈，张翠花只是没有嫁给你儿子而已，就算她是个婊子，也是我消费不起的婊子。

老王喝多了酒，不顾媳妇嗔怒的眼神，拉着我的手说，谈一场错误的恋爱，就像尿床，暖一时啊，凉一辈子（被子）。我暗想老王这个没文化的修理工，怎么他妈的说出的话都这么有哲理呢？

哲学家的未婚妻忍无可忍，拍案而起，喝他娘的一点驴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。

老王清醒了不少，立马喊人结帐，我为他回家后的结果深表担忧。